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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五月，王室又出邸報，說“御體稍安”。跟腳便有旨，嚴令大街小巷第一把手不興“紛傳浮言”，命各省內閣總理主官分批進京面聖問訊——既然叫會，九五之尊的體發窘都上軌道了。衆人一鼓作氣沒由此來，便接到廷寄：“王掞黨附胤礽，泥古不化，着革去文華殿高校士、太子太傅職銜，發往烏喇打牲軍前鞠躬盡瘁，念其年老，着由其宗子代父轉赴”，這道敕猶可，車水馬龍的便顫慄朝野：“深州府永春、德化兩縣聯誼兩千、豎旗炸一案，朕初詔書，此等人原非賊盜，因歲歉乏食，迫於行之耳，遣部院達官護衛，轉赴招安即可。授課房達官馬齊操持謬妄，隨隨便便文摘進剿，不僅僅首賊陳五顯逸逃，斬殺八十餘名挾之民。着革去馬齊領捍內三朝元老、儲君太保、文淵閣大學士職銜，交部議處!”人們驚訝之餘，又接上諭：“執教房高官厚祿張廷玉，隨侍長年累月，並無仁政倡導。去歲朕下詔求言，伊僅奏將節婦節烈歲齡由五十化四十五，敷衍搪塞，當事人不誠。本應嚴議，念其除外毋誤，着降兩級刑事責任，暫留任課房步。”衆人流失驚醒至，詔旨又下：“方苞系運動衣讀書人，一介微寒，簡拔朕側，受恩嚴重，本應精白乃心，專程殉難於緬錚乃方苞希求恩榮，不安於位，交結外官，成羣連片哥哥，風骨甚屬下賤。念伊老邁，以免論處，賜金葉落歸根，交官爵嚴詞繩!”
連珠的詔諭，黜降的都是帝身邊第一流一的人物，先既無朕兆，後頭也有時見徵詢，連都察院的都御史副都御史都鬧了個驚魂未定。平素，相遇這類事，照例的都是獨立思考，參書一哄而上。但這次卻異樣的熨帖，除去奉旨幹活兒，竟無一人寫摺子奉迎。原來，倒也錯衆人忘了頌聖——憑空的一個一下疾雷在人人頭頂擊下，全都打懵了，誰都怕拍馬拍到蹄子上，弄得團結四腳朝天。
過了七月節，玉溪涼風乍起，秋菜葉老色濃。既無事可幹的胤禛接受敕，剷除了法務府業和兼管刑戶二部的職司。摧枯拉朽着胸臆發毛，胤禛金玉滿堂進園存候，拖着厚重的行進返了雍和宮，卻見萬福堂前檐下襬着一罈又一罈未啓封的宜春老燒缸，還有十幾簍桔碼在堂前老楸樹下。一眼看見戴鐸在拜拜堂西文覺博弈，性音和鄔思道在坐視戰，便踱了進。見他進去，除此之外鄔思道，幾個人忙都起身相迎。戴鐸忙搶上一步跪了拜道：“鷹犬戴鐸叩見主人翁!”
“唔。”胤禛瞟一眼外面的贈品，一招手坐了，收起跟腳遞過的茶呷了一口，冰冷問道：“回頭了?幾時到的?”戴鐸外任幾年，吃得又黑又胖，臉膛放光，粗壯的身長，裹着孤身黑緞夾袍，透着孤零零能幹氣。因見胤禛一臉煩雜，審慎答題：“僕衆昨兒個回的，遵東道國信裡的發令，沒敢先回府拜謁，先去暢春園給主公慰勞，只問了幾句話就上來。今朝一清早進去，爺一度下……”說着，呈上禮單。胤禛收納略看一眼便撂在一壁，略一頓，發狠道：“五湖四海至一往情深的要算你戴鐸小兄弟二人。年年急劇，就用該署個崽子馬虎我!屢屢致函不是哭窮實屬叫苦，好索然無味!你不失爲窮到這境域了?酒，我平生不吃，磨長熟的蜜橘，捂熟了怎麼用?你還拉出，到市上賣了，回到的旅差費也省了我賞!”
戴鐸一聲兒不敢道，只折衷聽他誇獎。鄔思道笑道：“四爺，你這是怎生了?名特優的就鬧脾氣，稅務府和嘴裡的派不稱心如意?”胤禛輩出一舉，頹唐雲：“特派……撤了。可好，無事孤獨輕!難道說我不會吃苦?你們察看這份邸報，昨兒個是尤明堂，今兒是施世綸、趙申喬，均辭官拿問!真稍許樹倒猢猻散的典範，也不管人酸辛不灰心喪氣!外邊風謬說大王瘋迷了，我不止見他，倒不像，只這樣辦理新政，還銳意?”他顯露了一陣，心計略好一些，看着戴鐸道：“你東家心計壞透了，熊你幾句，你別怪。”戴鐸忙賠笑道：“鷹犬怎敢!東家訓導是爲下官好。更何況，東道主不爆發職又發誰呢?”
“四爺，您就爲者不原意?”鄔思道看了看邸報，輕車簡從下垂，笑道，“恕我直言，您真得頂呱呱參詳下子主公的至尊心機!”
“唔?”
鄔思道格格淺笑道：“陛下這是在預備喪事!龍體欠安，他早已自知不起。哥哥們戰鬥已到冰炭不同器的情境兒!八爺防着你，更防着十四爺，十四爺擁兵莊重，單等陛下晏駕，他燃眉之急與八爺鬥勁!你看一看就喻，凡黜落的都是能員幹吏。這些人陷於黨爭，於明天朝局坎坷。輔錯了人，新主登極難免敞開殺戒，輔對了人，又隨便恃功驕主，難把握!爲此，目前畢將他們監押愛惜了，原主登極，一紙赦書，即時就成了新君得用羣臣!陛下這一計雖苦，也算仁愛啊!”
幾句話說得胤禛滿心一亮。王掞黑白分明是保的和樂，黜降心意裡畫說他“黨附胤礽”，他從來苦思冥想不行其解，當初也莽蒼兼備謎底。凝思長期，胤禛嘆道：“則好，終於酷了點，我注重以誠待人，何等事都逃最好個‘理’字，昨兒鄂倫岱見我，他雖赦了，已經不服，六旬大慶，不知是八爺照例十四爺，弄一隻死鷹獻了，竟然莫裁處!要放我身上，多事今天在哪一層活地獄裡呢!”
“萬歲不查八爺十四爺，有他的理。這一條已足證，大王龍心默定，四爺大位未定!”鄔思道架起柺棒，在醒眼目不轉睛下慢性踱着，“倘諾默定八爺或十四爺，這麼樣之事，豈有不查之理?”胤禛一端聽單向目瞪口呆，少焉才道：“就是這麼，像如許欺君罔上全無人心的業障，也有道是處以!”鄔思道嘿然悠久，提：“四爺假設平心一想，原就精明能幹了，決不能查。這是弒君犯上，是造逆，我敢疑惑是八爺所爲。十四爺率十萬無往不勝在外，若是撤查他，湊巧給他清君側的遁詞，八爺在這兒維繫附和，立馬就算天下太平；倘使究辦八爺，贈品又是十四爺的，他叫起撞天屈，九爺十爺推波助瀾，迅即照壁禍起，畏俱主公想告竣都難!今天步地穩，對四爺一本萬利，陣勢亂，於八爺利於。十四爺更盼八爺和四爺打個平局，他好坐收漁翁之利。萬歲的病萬一能好，決計是好。看見雲譎波詭迫命燈幹油盡，咋樣禁得住這一事變?故這一次八爺雖是走險棋，卻是瞧準了才走的，他要的就是一番‘亂’字!”
聽着鄔思道說閒話如是說，篇篇透闢，胤禛倏然有一種無言的忌妒和失色：該人見微知著到這份兒上，明日幹嗎支配?他閃了鄔思道一眼，文地一嘆道：“勝讀十年書啊!他既要亂，我固然要‘穩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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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朝局無庸四爺操勞，”鄔思道也瞟了胤禛一眼，“萬歲河邊文有張廷玉，武有武丹，是夠使的了。十七爺和火焰山綠營管蘊涵舅甥親誼，由十七爺去穩大朝山，豐臺大營的士兵攔腰是十三爺使下的，但主考官篇章運卻是八爺的私黨。最可慮的是九門太守隆科多。此人論從頭四爺還該叫他一聲郎舅，但他是佟家的人，渾和八爺情誼極深。十三爺不出囚籠，縱令傳位給你，你也坐穿梭，十三爺但出縲紲，即便傳位給其餘兄，四爺你倘或先發制人意外，情景翻轉也未亦可!於是，此時此刻陣勢未可口可樂觀!”胤禛咬着牙想了想，講：“我這就去請旨，赦出十三弟來!”鄔思道笑道：“十三爺這回子出，只會弄亂終止，萬歲也偶然就準你的奏。說句沒皮沒臉話，以四爺在內務府經紀年深月久，到點候不畏矯詔赦他，也偏差難題!”
迄今，衆人才都鬆了一股勁兒，戴鐸便問：“四爺，此次趕回見那口裡少了四五個熟人，高福兒也沒見，四爺差他沁了麼?”
“無可指責。”胤禛陰狠地一笑，看了看周用誠，講：“我差她們到幽冥去了。沒天理的混賬金龜，我是萬般樣人，爲了一個臭娼婦增長八千兩白金，他就敢買主!”說着話，中心卻惦着隆科多，便下牀出去，命道：“備轎，我去步軍率衙署!”
隆科多卻不在衙署。今正點過卯，教書房便傳搭腔來，“張中堂在暢春園澹寧居，請椿歸天。”因命轎開赴園中。行動九門主考官，在京華算不上很大的官，一團和氣魚米之鄉同，端壓着直隸執行官和直隸縣官，比之赤衛軍善捕營還差着一檔。但步軍引領官衙轄着首都德勝、安祥、正陽、崇文、宣武、朝日、阜成、東直和西直門的圖書，俗稱“九門史官”，統兵近二萬，除豐臺大營，是北京市兵權最重的。因素日和致函房往還極少，也瓦解冰消一直對答的例，隆科多很舉棋不定了一陣，躊躇着是否先去一趟廉諸侯府再進園。輿向東走了朝發夕至，隆科多又改了呼聲，又折向西，在園家門口遞詩牌進澹寧居。張廷玉見他入，起來笑道：“竹筠，真勞神你。正所謂歡天喜地，棄暗投明呀!”
“張首相，”隆科多一邊下拜見禮，驚歎地嘮，“卑職不明白上下的義。”張廷玉莞爾道：“你要先見八爺，這會子遞詞牌也進不來，未來詔下，你也就誤怎麼九門都督了。禍福榮辱存乎一念中段，所以我說你人間地獄迷途知返!”隆科多這才領悟，這個“扳不倒”上相時常略知一二着友愛的一起一動，腦門上當即迭出細汗，口中卻道：“雖說，我照舊模糊白。”